「殿下!殿下!」
「您還好嗎、醒醒、殿下!」泰洛忒不停搖晃伊塔羅格的肩膀,但是伊塔羅格只覺得頭腦一陣強烈暈眩、若不是努力撐著不要在戰場上倒下,也許馬上就會不省人事。
這場戰爭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得勝,人類的堡壘被他們一一擊破、各個潰不成軍,那些敵軍的將領與領主早就已經四散而逃不知到哪裡去。火族妖精熟悉火焰燃燒以及空氣加熱的法術,巧妙運用之下炸毀了大多數的屋舍和建築,造成嚴重死傷,算是把他們的前線給擊潰了。
比人類更加熟練魔法這種力量的妖精一族,在戰爭上的勝算是大上許多,相較於攜帶著各式不同武器與戰甲的人類行動及速度上更有優勢。妖精比人類更快能適應地形,並且即使落入陷阱他們也能順利脫身,就算是再堅固的堡壘也能被他們摧毀殆盡。
這場戰爭妖精一族理應是最大的勝利者,可是事實上他們自己這邊,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幾乎全軍覆沒。
敵軍已經撤退,消散得不見任何蹤影,只有戰馬嘶鳴、戰士倒地不起,斷裂的刀劍、弓弦被燃燒成灰燼覆於沙土。
屍骸遍野,慘不忍睹。腥紅血氣伴隨著大風與大火瀰漫在空氣裡。
戰火綿綿、火星紛飛、簡直要把自己燃燒殆盡⋯⋯
好熱、頭好昏好脹、四肢無力,即使身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傷口,小傷也都已經替自己止血過,卻不知道為什麼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伊塔羅格只能癱在地上,身體不聽使喚。
「殿下!殿下!」有人在叫他。
可是眼睛好模糊、看不清楚那個人是誰,自己難道是哭了嗎?為什麼會哭?為何眼眶裡盡是溫熱的液體?
啊,或許是這裡煙霧太多過於刺激的關係吧。
泰洛忒見伊塔羅格眼神迷離,更是緊張又擔心,可除了呼喚他的名字試著拉回意識,其餘什麼辦法也沒有。
他只能一邊搖晃著他的肩膀,希望他可以清醒過來。
「殿下、王子殿下!」
伊塔羅格在最後一聲呼喊之後,意識全失。
✜
「陛下!恩帝茲陛下!」
泰洛忒和方尋坐在伊塔羅格的床邊,泰洛忒大概已經喊了半個時了,可是伊塔羅格還是沒有醒來。
從午餐過後到現在已經快七個小時,他的噩夢似乎沒有停過。
體溫比平時還要高、全身冒著冷汗、眉頭緊皺,呼吸急促而短淺,眼角不斷泛出淚水,床邊的人看了都覺得難受。
泰洛忒正拿著毛巾沾木盆裡的水替伊塔羅格擦汗,「唉,只要喝了酒,不管醉不醉都會變成這樣。」
「說起來,伊塔羅格好像把整杯酒都喝掉了啊。」
方尋想到中午伊塔羅格吃完主菜後接著又把水果酒全部喝光,杯底一滴也不剩,泰洛忒甚至到最後根本看不下去,撇開頭吃自己的飯。至於他是怎麼喝醉的其實方尋完全感覺不出任何徵兆,只是伊塔羅格看著方尋的飯發呆了好一陣子,叫了他幾聲抬頭時居然看見他臉上已經滿是淚痕、熱淚又不斷滾落臉頰,嚇了方尋一大跳。
他問泰洛忒發生了什麼事,結果泰洛忒看到伊塔羅格的狀況馬上站起來背著伊塔羅格回到二樓房間。
方尋問過菲娜太太後,把還沒吃完的餐點拿上來,想說伊塔羅格休息的時候他們能夠趕快把午餐解決掉。誰知道一回到房間讓伊塔羅格躺下來、陷入昏迷,沒多久竟然連自己也失去意識。
醒來時他是從木地板上爬起來的,天色已黑,睡了一整個下午,又是晚餐時間。
方尋發現他弄翻的午餐被人清理好放在房間角落的桌子上,地上被湯水沾到的污漬似乎已經清除,大概中午他突然倒在桌邊,然後泰洛忒替他整理好翻倒的午餐之後就放著不管。
我好歹也是被你這傢伙抓回來的啊!
「好一個忠心耿耿的近侍,除了伊塔羅格以外誰都不關心,唉。」方尋覺得自己實在太可憐,通常看到人倒在地上也該扶到什麼椅子上或者可以舒服休息的地方吧?他就這樣讓人躺屍在地板上也太沒良心!
雖然把他剩下的午飯浪費掉有點對不起他。
不過就是在那個時候,抱怨著泰洛忒有多沒愛心的同時,伊塔羅格的症狀加重了。
他剛走到床邊想看看伊塔羅格的情況,泰洛忒剛好端著一盆溫水、浸著旅店提供的毛巾從浴室裡走出來。看來這情況也持續了不短的時間,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
「明明已經提醒過了,為什麼還要拿自己做實驗呢。」
「伊塔羅格喝了酒就會做噩夢嗎?」看著床上的人緊皺眉頭、眼皮不斷發顫,方尋關心道。
泰洛忒把毛巾泡到水裡叫方尋替他盛一盆乾淨的水來,方尋一進浴室發現除了出水口,裡面根本沒有看起來像水龍頭的東西,折騰了好一陣子不會用,泰洛忒只好讓他看著伊塔羅格自己去盛水。他裝了一整盆涼水,然後把手伸到水裡雙手搓了幾下,水盆微微散發了銀白色光芒,接著開始熱氣蒸騰。
泰洛忒繼續用濕毛巾沾水,替伊塔羅格擦拭脖子上的冷汗。
「原本不是,自從戰爭結束之後,陛下只要喝了酒就會這樣子,但是他自己不知道。有時候宿醉的話甚至更嚴重,連續好幾天發高燒、呼吸不順。第一次我以為只是恰好,接連著兩三次之後便只好禁止他喝酒了。可是因為他從來都不記得喝酒後發生什麼事,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阻止。」
戰爭,又是戰爭的事。
他伸手把伊塔羅格額前散亂的髮絲撥到耳後,「而且為了不讓部下們擔心,宴會上陛下也沒辦法避免,許多年只能這樣子勉強過去。但是說真的,每一次看到陛下這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咳、咳咳⋯⋯」伊塔羅格在睡夢中突然連續咳了好幾聲,接著開始不停抽泣。
泰洛忒見了連忙探過身子,他把毛巾丟回水盆裡,輕輕拍了拍伊塔羅格的臉頰,「陛下、陛下?」
方尋坐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
泰洛忒用拇指指尖抹掉伊塔羅格眼角的眼淚,卻徒勞無功。
「以前發生這樣的事的時候,伊塔羅格都多久才會醒?」
「大約一兩個小時就會突然驚醒。今天實在過於異常,他從睡下去陷入噩夢開始已經超過之前的時間了,可是大喊的話肯定會嚇到陛下的。」
「葛琳呢?她有沒有辦法?」
「她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剛剛來看到陛下的樣子之後,沒多久就離開了。」泰洛忒說,「她這個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心裡就會受不了,不敢看。」
這樣啊。兩人陷入沉默,想著也許就慢慢等吧。
房裡才剛安靜一秒,衣櫥裡「碰!」地一聲傳來巨大聲響——衣櫃的門被踹開,接著說話聲從懸掛的衣服後方傳來。
「哎呀,終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