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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妖精_看板圖.png

 

河裡是成千上萬墜落在水中的星星,彷彿整條河面漂流著鑽石和水晶一般,熠熠生輝。

 

方尋和泰洛忒找來幾根乾樹枝,插在土地上,伊塔羅格一揮手便感覺到一股熱流迅速凝聚在他們中間,樹枝的一端開始泛起紅光、黃光、接著點燃。雖然在歌蘭達邊界沒有像人類的冬天那麼冷,在這小小的火光前方尋還是覺得挺溫暖。

 

泰洛忒和伊塔羅格其實不用這些火取暖,妖精們對於土地溫度的適應度很高,火是為了方尋生的。他坐在幾支火把前烘烤自己的四肢,詢問道:「我們不渡河,真的沒關係嗎?」

 

「不如說,我們渡河過去真的好嗎?」泰洛忒其實有點質疑,桑丹爾軍這次的動作竟然如此緩慢。這不像他們的作風。

 

「不管怎樣這都是賭注,再怎麼堵也不能拿你的生命去賭,你現在沒什麼感覺是因為我的術法替你分擔了一些疲勞感,但是你一天裡實際的體力還是有限的,不能開玩笑。」

 

伊塔羅格說著,踩著幾根樹枝輕鬆地爬到旁邊一棵樹上,坐在橫生的枝枒,回望了一眼王城歌蘭達的方向,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他靠著樹幹閉目養神,細長的睫毛承載著星光。

 

看著這樣的伊塔羅格,方尋口中不禁喃喃道:「真是難以想像,像他這樣的少年居然會是一國之君。相比國王什麼的,我倒覺得他像是生活在湖畔的平凡人。」

 

沒想到這句話被看起來在沉思的泰洛忒聽到了,他悄悄說:「你那樣說陛下的話,他會生氣的。」

 

「咦?抱歉⋯⋯我只是,覺得他沒有我以為的那種王者氣息。」

 

「陛下確實是個善解人意的君主,對人們也很寬恕。」泰洛忒面著火光微笑著:「他是我見過最溫柔的國王,歌蘭達最慈悲的統治者。」

 

「如果是這樣的話,歌蘭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伊塔羅格會成為烏狄?你們口中的桑丹爾為什麼堅持要殺了他?」

 

方尋儘量降低說話的聲音,只讓泰洛忒聽到,不過他不確定就算這麼做伊塔羅格是不是依然會知道這件事。

 

至少有時候在心裡想的事情,伊塔羅格似乎只要一眼就可以讀懂。

 

就像他懷疑泰洛忒的時候。

 

泰洛忒聽著身為人類的方尋毫不隱諱地拋出這些問題,心裡五味雜陳。

 

「桑丹爾是反叛軍,他們背叛了歌蘭達自古以來的定律、反抗王城,企圖奪取政權。陛下不是罪犯,從來不是,他只是為情勢所迫。」泰洛忒回想著桑丹爾那些人闖入王宮的景象,那時候他們各個面目猙獰、嗜血若狂。他們手中的武器毫不猶豫地指向最無辜的王。

 

而那一刻,站在身側的他也抽出腰間長刀,轉向伊塔羅格。

 

「為我所迫⋯⋯」 

 

「你為什麼要投入桑丹爾之下?而伊塔羅格卻完全不知道?」

 

「我認為,以當時的情況來說,再繼續抵抗下去的話陛下會陷入更大的危險、也許會就這麼死了也說不定;但是他不能,他是整個歌蘭達續存的支柱!」泰洛忒一不小心說得太激動,最後一句話回音環繞樹林。

 

他們倆人連忙抬頭往樹上看,只見伊塔羅格從上方俯視著他們倆,神情苦澀。

 

他慢慢地從樹上爬下來,回到他們身邊,輕聲地道:「泰洛忒,記得讓方尋早點休息。我先去睡了。」說完便朝著泰洛忒早些時候用找來的樹藤編的被褥,沒有多說什麼就翻身就寢。

 

「真是羨慕閣下,陛下從未與我如此親近過,卻沒想到會對一個身為人類的男子如此傾心。」

 

「咳、我覺得你那個詞用得怪怪的。」什麼傾心?亂七八糟!

 

「閣下不也對陛下萬分著迷嗎?」泰洛忒用一臉「我居然會猜錯」的表情看著方尋。

 

「⋯⋯應該沒有吧。」方尋撇開視線的同時瞄見伊塔羅格背上那片從髮絲間透出的藍色刺青。

 

「對了,你們妖精身上都會有那樣的刺青嗎?像伊塔羅格背上那一大片。」

 

泰洛忒笑了笑、搖搖頭:「不,那是屬於歌蘭達王族中繼任者的證明。當他們成年並確認成為下一任王權繼承者的時候,便會在身體上繪製那樣的圖案,但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人像陛下有那樣美麗的藍色紋身。從後頸、肩胛、整個背脊至腰際——華麗高貴,從前君王身上的刺青不如陛下的繁複,大小至多也就整隻手臂而已。」

 

「歌蘭達是王國的聖名,一直以來都是個和平富庶的國度,人們心甘情願臣服在她的強大之下、樂於奉獻、安於與人類毫無交集的平靜。這是真的,不是我們王宮裡的人矇昧。所以桑丹爾到來的時候,我們才會毫無防備⋯⋯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在計劃什麼。」泰洛忒看這自己身上的衣服,「而且我有種感覺:桑丹爾是故意讓我負責關押陛下的。」

 

「為什麼?難道不是因為你毫不猶豫的屈服讓他信你頗深嗎?」方尋以為歷史故事上這檔事十之八九大概都是這種狀況。

 

泰洛忒一聽後面那句話心涼了一半:「閣下這番話還真是⋯⋯」

 

「啊、抱歉,我只是想知道。」方尋擺擺手澄清自己沒別的意思。

 

「不,是我一直以來做事太衝動了,身為近侍這真是天大的錯誤之一。」泰洛忒感嘆道。

 

「可是伊塔羅格說你是個沒有破綻的人。」方尋以為這是再說泰洛忒一直以來都很謹慎,小心做出每一個決定,可不知道對方為什麼並不是這樣想的。

 

結果,泰洛忒聽他這麼一說,居然深深地嘆了口氣:「看來陛下還是不願意相信我。」

 

方尋把腿盤起來,換了個姿勢:「啊,畢竟還發生那樣的事,如果是我,對我來說衝擊真的會很大⋯⋯而且以他的身份,再怎麼防備其實也不算太超過吧。雖然我不能保證現在的你有完全被信任的足夠條件,但我總覺得你應該不是個會故意陷害他的人。」

 

「與妖精分隔兩世許久的閣下,為何能果斷地說出這番話呢?」泰洛忒回望方尋視線,感到困惑。

 

方尋其實自己也不知道,他搖搖頭,說:「只是一種感覺。就像我覺得伊塔羅格也不是罪犯一樣。」

 

可是泰洛忒卻喃喃道:「——看來對於人類,事不關己的時候總是能想說什麼便說什麼⋯⋯」

 

「若今日,我們才是欺騙閣下的人,該怎麼辦呢?若我們並沒有要將閣下送回人類的世界、而是想暗中利用,您會怎麼做?」他突然正襟危坐,嚴肅地問。

 

方尋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太簡單了,現在的人類世界其實已經不容易遇到這種事——雖然還是有。

 

想著想著,還沒找到問題的答案,卻突然眼前一片模糊、意識瞬間清晰一秒後馬上迷離起來——糟了,好像上一次昏過去之前也是這種感覺,體力看來是真的到極限⋯⋯

 

火光從眼前消失之前,他看到泰洛忒站起來走向自己,他的膝蓋上還有尚未完全癒合的傷口。

 

他蹲下來,在他面前用指尖畫了一個符號。

 

接著,方尋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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