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淅Original。草末水泠晰

「就這套了。」

「好的，沒問題。」

伊塔羅格在衣飾店裡看中一套殷紅與黑色系的衣服，覺得樣式應該很適合方尋，決定就替他買這套，並向老闆買了雙皮靴。

「客人是要去旅行嗎？」老闆閒聊似地問。對於妖精來說，只有漂泊各地的旅行者或者特殊目的之下才有對鞋子的需求，而通常穿著皮靴的人屬於前者。

伊塔羅格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索性順著他的問題回應：「算是吧。」

「不過我看客人買的尺寸並不適合您啊？是送行的禮物吧？」老闆從櫃檯底下拿出有著漂亮絹染的布料以及幾條色彩綺麗的繩結，似乎是認定伊塔羅格買這套衣服確實是送給別人的，打算直接替他包裝好。

伊塔羅格本來想讓老闆別包，因為不久之後就要讓方尋換上，包裝什麼的其實不必要。不過想了想這確實可以算是禮物，便由著老闆心情去。
「好了，客人買的東西都在這裡了，跟您結賬。」

伊塔羅格看著包裝好的衣服和皮靴，站在櫃檯前沉默了一會兒，老闆見他遲遲沒有動作忽然急躁起來：「怎麼了？沒錢啊？」

果然如伊塔羅格所料，開在城市邊緣的衣飾店通常是賣給旅者的，雖然價錢並不高，但一年收入有限因此少收一次對他們來說都是天大的事情。

「沒錢的話我可沒法賣你，你還是趕快離開，別奢望我會通融。」老闆搧搧手接著就要將打包好的包裹收回，伊塔羅格見狀伸出手制止他。

「請您等等。」

老闆不耐煩地盯著他看。

「我只是在想，如果是這個的話，你願不願意滿足我的需求？」

他見伊塔羅格把手伸到兜帽底下撥弄著什麼，再伸手出來的時候，掌心上放著的是一對純銀鑲著寶石的墜飾。純銀材質反射著潔淨光線與寶石深沉幽藍微光交相輝映，看來價值不菲。

衣飾店的老闆看著那墜飾兩眼發光， 吃驚地看著伊塔羅格手心上的貴金屬和奇異寶石，眼睛瞪得都快掉出來。

伊塔羅格看到他這個表情知道他是識貨者，於是又道：「我想這應該足夠買下你這整家店了吧？」他打量整家店的內部裝潢及擺設，朝老闆露出迷人的微笑，「或許還能買下三四十間呢。」

那老闆點頭如搗蒜，連連驚呼：「您慢慢看！有什麼需要吩咐我就行！」

伊塔羅格笑了一笑，上半身越過櫃檯湊近老闆耳邊低聲說：「我只需要你裝作我今天沒有來過這裡。」

老闆愣著。

「關於這個耳飾的事情必須一概保密，你可以將它轉賣，但是關於它的來歷一個字都不可以提起也不能企圖追查，知道嗎？」

光芒閃爍，幽藍氣息在空氣中折射波動，老闆傻笑著點點頭答應了。

他伸手要拿伊塔羅格手心上的墜飾，後者又是一收手沒讓他得逞。

「你若是說出去，我會知道的，明白嗎？」

「明白了！明白了！」老闆誠懇地看著他，伊塔羅格這才放心將手裡的珍貴之物交給對方，並將櫃檯上的包裹取下，整了整兜帽後打開門離開。

伊塔羅格離開店裡下一刻，老闆馬上拿起那銀飾在燈光下端詳，突然那耳飾上鑲著的寶石泛出一陣白光、透出冰冷如雪的氣息縈繞在他額前，精神一時振奮、整個人沉浸在那白光與冷氣中。

✜

回到旅店後院，伊塔羅格看見一名女子站在方尋正前方。

那女子背對自己站著，似乎是對方尋說了什麼話，導致他一臉錯愕。看見自己再次回到後院那一剎那，緊急拋出了求救的眼神。

伊塔羅格警戒地看著那女子的背影，可是那人也和自己一樣身上穿著斗篷，兜帽蓋住頭髮，從背後完全看不出身型和長相。

是什麼人讓方尋露出一臉驚慌的表情？

也許是注意到方尋漂移開來的視線落在某個固定方向，女子轉過身——

伊塔羅格一秒露出了比方尋更加吃驚的神情。

「咦？！」

不過與其說吃驚，不如說是驚喜更加確切。

「葛琳？」伊塔羅格的聲音有點顫抖，有股強烈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淹沒。他顫抖著看著斗篷女子的臉，不敢相信這個人如今會出現在他面前。

方尋見那女子倏地慎重行了個禮、跪在伊塔羅格腳邊，看得他瞬間傻了，他聽到那女子用近乎氣音的聲音對伊塔羅格道：「您沒事真是太好了，陛下。」

她整個人的聲音因強烈心跳而顫抖，「太好了、陛下，我還以為您已經被桑丹爾的人捉住了。我還以為您已經、已經⋯⋯」

「我沒事，我逃出來了。方尋救了我一命，多虧他還有泰洛忒我才能從歌蘭達的沼澤逃出來。」他拉著女子到石頭椅邊，追問道：「我還以為妳已經回到王城了，以為妳和其他人都被桑丹爾的人帶走。妳怎麼會在這裡？」

名叫葛琳的女子顧不及兩人之間的地位關係、激動地緊抓伊塔羅格的手臂，「是泰洛忒將軍通知我的！」

葛琳向伊塔羅格簡單解釋：「事情發生的那天他就派人捎了口信阻止我和士兵回王城，要我在這裡等他的消息，如果沒有任何音訊，一週之後再視情況行動。」

「可是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收到任何回應，一週的期限又已經到了，本來我打算今晚就動身回歌蘭達，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遇到！看見您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葛琳臉上的帶著溫和與瀟灑。也許是因為伊塔羅格身形嬌小，她站在他面前，看著倒像善於照顧人的鄰家大姐。

斗篷的帽簷不小心滑了下來、露出伊塔羅格的冰藍長髮和兩隻耳朵。

葛琳突然睜著兩隻水汪汪的眼睛愣愣地盯著伊塔羅格：「陛下——您的耳墜呢？」

方尋視線隨著她的話落在伊塔羅格的左耳上。

原本掛著寶石銀墜的地方此時空空如也，只剩下耳廓上的耳飾。

伊塔羅格從斗篷底下拿出方才的包裹，解開上頭繫著的編繩和包裝的絹染布，給她看裡面的衣服和皮靴。

「我把它賣了，因為太過臨時沒有能夠支付的錢，便這麼做了。」他把帽子拉上，站起身將皮靴放在地上、並將衣服遞給方尋。

方尋驚愕地看著伊塔羅格，對方垂眸朝他微微一笑，他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默默地接過。

「這件事起因於我，也該由我負責才是。」

「可是這套衣服也沒這麼貴，而且他——」葛琳來回看著那套衣服和眼前的人類，無法理解伊塔羅格這麼做的理由。

「這之後再和妳解釋吧。方尋，你先把衣服套上試試。」

還沒有從葛琳一眼看穿自己是人類，以及伊塔羅格為了這套衣服變賣那對價值連城的耳墜的震驚中醒過來，方尋只能依照本能先穿上衣服再說。

伊塔羅格見他已經在著裝，便一邊說明：「這件衣服基本上是合身的，不過人類基本上比較高大，也許你穿起來會⋯⋯」

說到一半，話語鯁在喉嚨裡。

他看著方尋把衣褲穿上、踩進皮靴裡並整理好衣襟和袖口，眼眶一下子紅了。

「我覺得挺合身的，不會太小⋯⋯伊塔羅格？」

發現方尋正疑惑地看著自己，他趕緊搖搖頭甩掉方才一湧而上的強烈情緒。

他朝方尋笑了笑：「沒事、我沒事。」可是聲音如秋霜抖落枝頭，淒冷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