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事情就這樣一發不可收拾,連我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我大概是⋯⋯成為白雪的跟班小弟了。從那之後只要是白雪出門,我都會跟在旁邊 。可是剛開始那幾週我心裡總是很害怕再次遇到那些人,因為我覺得白雪就算再怎麼厲害、若是遭到對方埋伏必定也會陷入不利的局面,萬一出事我沒有自信可以保護他。
又過了一陣子,我居然豁出去了⋯⋯
走路的時候幫他看路帶著他走、坐下的時候幫他拉好椅子、吃飯的時候準備好餐具、需要的時候扶著他,這是平時會做的;後來我也學會幾項打架的技巧,還有防身術,雖然是在網路上找影片學的而且沒有實際用上,但多少也算是多了一些新的生存技能。
從跟班小弟晉升為貼身保鏢,這是白雪有一次心情很好突然對我說的,後來我再提起他都當做沒聽到直接無視我。
而正式進入現在這個局面的契機是某一次白雪在聽電視廣告,看到某間叫做新光X越的百貨公司正在週年慶特賣,有天課程結束之後我就被逼著開車帶他去逛街,終於在快休館的時候找到了他說的專門賣風衣、大衣這種冬裝的專櫃。
我陪著他在專櫃裡一件一件地挑、一件一件地篩選。
他會低頭伸手觸摸大衣或斗篷的質料、感受衣服的版型、上頭的鈕扣形狀、內裡的舒適程度、或者整體的重量。
我看著白雪,有種他其實還看得見的錯覺。
他突然拿起架上其中一件斗篷,問我道:「這是什麼顏色的?」
那一刻我看見櫃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米白色。」我回答。
他將斗篷從衣架上拿下來套在身上,那天他穿著天空藍花紋的白色長版上衣和黑色內搭褲,嬌小纖瘦的身材穿著這樣的衣服並不奇怪,反而有種中性的美感,披著米白色的斗篷,他站在鏡子前好像在對鏡整裝,卻轉身朝我問道:「好看嗎?」
白雪把手從斗篷底下伸出來拉起兜帽,我凝視著他,看見他舉手投足之間就像一般人一樣,心裡不知為何突然一陣抽痛,一股涼意悄悄湧上心頭。
「好看,很好看。」我笑著說。
「那就是這件了。」他將選中的斗篷交給櫃姐,我替他結過帳後就帶著他開車回家。
我以為我和白雪的生活能從此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
但是我錯了。
當夜,白雪和我一夕成名。
原本我們還不是存在感那麼強烈的兩個人,就是有時候鐵鷹的成員和我們擦身而過也會不小心忽略我們。但是那一件米白色斗篷似乎忠實地傳達了白雪最初的目的:他讓大家不得不接受他的存在、讓鐵鷹不得不面對他的到來。這塊地盤,不再是鐵鷹成員所有。
多虧白雪,現在大家也認識柳歸這個人了⋯⋯真可怕。
我不想被鐵鷹的任何人認識啊!!!白雪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總而言之,自從那件米白色斗篷成為白雪的專屬造型之後,鐵鷹的人似乎對我們盯得更緊了。不過還不至於主動找上門的地步,反而有種報持觀望態度的感覺。
對了,鐵鷹的那個夏映藍不知到底是哪一號人物,為什麼從來不甘示弱的鐵鷹會向一個新出現的勢力釋出善意?他的眼神⋯⋯他和白雪以前是不是曾經⋯⋯見過?
或者只是他單方面看過白雪?
為什麼這麼執著于他?
而白雪又執著于鐵鷹的什麼,或者是誰?
啊,為什麼不能平平淡淡地過生活呢?現在這個樣子不好嗎?白雪,你的那雙眼睛裡是否曾經見過什麼?
它是否是什麼令你如癡如醉的事物⋯⋯
七年前的你,見到的是什麼樣的景色?
「柳歸、柳歸⋯⋯柳歸⋯⋯」意識迷離之際,我彷彿聽見白雪在哭泣。
冬雪為什麼會流淚?是因為春天來到嗎?
春歸之際,冬雪消融,四季的分點都是在冬天歸零、春天重啟。但是冬雪的哭泣難道只是因為自己即將消逝,而非夏日的溫存終究被自己消磨殆盡?亦或是冬天其實永遠盼望著遙不可及的夏天?
「柳歸⋯⋯」白雪的啜泣聲清晰得令我撕心裂肺,我意識到,白雪真的在哭。
沖出房門,跑到白雪的房間,我看見他捲縮在棉被裡試圖掩埋自己的哭聲。我走過去輕輕坐在床沿,他感覺到我在旁邊馬上起身撲向我。他的四肢依然冰冷,我靜靜地將他抱在懷裡想著是否能給他一點溫度。
我將手放在他背上,讓他的頭靠在我胸前。
我想⋯⋯他的心畢竟還像是個孩子,尚未堅強。
看向床頭櫃上的電子鐘,時間是凌晨三點半。明天請假吧。
「我明天沒班,帶你去山上看雪,好嗎?」
他點點頭,沒有放開我,依然在哭。
大概過了十五分鐘之後,我讓他躺回去繼續睡覺。我安撫他:睡眠的時間越長,傷心的事情就能越快沉澱在記憶深處。
今天的事情太令人疲憊,當我再次躺床時,一個翻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