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淅Original。草末水泠晰

新普曆二三五年·夏

這座塔在地理位置上確確實實在整個普瓦蘭的中心點，同時也是歷史上的核心，幾乎所有的變異與災難都和它脫不了關係。即使這些災難的因果和時間地點在普瓦蘭的居民口中，其差異之大令人匪夷所思，健在的長老仍不願提起那些故事，只說時間到了自然會明白，有時也說他自己完全不記得了。也不知那些話是真、那些話是假？

所謂城市的核心，對於普瓦蘭的居民來說，他們自己住的城市本身就已顛覆常識，在他們讀過的書裡，從來沒有一座城市的中心是一片廢墟，並且在廢墟的中央還有一座會自己鳴鐘的塔。

普瓦蘭是城市，同時也是一整座島嶼，四周山陵環繞、中心低陷，河流向城市中心的廢墟匯集、不知所終；整座島浮在大洋之中，四周環海，與世隔絕，宛如世外桃源。有關於普瓦蘭與時空之塔的傳說不可勝數，唯一共同的只有「居住於此的居民全是外地來的」這一說法。這裡的人從沒想過要到外地去，卻總說自己的家族傳說裡，記載他們是從外地來的。然而，沒有人知道那「外地」在何處。這樣封閉可比擬世外桃源的島嶼本身卻同時是個極大的變數。

不過，撇開時空之塔據傳是災禍根源這點，它卻是與普瓦蘭相互依存的關鍵存在，只是大多數的居民對此並不瞭解，這都是些口耳相傳的神話傳說罷了，沒人知道這片廢墟是何時出現又是為何出現。這些故事大都隨著長者的逝去而長眠地底。

此時，眾人已經在廢墟邊緣了，眼前破敗的舊屋仍然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變化。遠遠可見一座簡樸老舊的古塔，建築材料是最簡單的石磚，外牆從廢墟邊緣就能看出久遠的歲月痕跡。靠近時空之塔的建築以塔為圓心成環形排列，也都是石砌的屋舍，已經沒有人居住。

此次首巡並沒有要進入廢墟中央，隊伍中其他人也不太願意在此停留太久，因為那樣一片寂靜無聲、毫無生氣的景象總是使他們感到毛骨悚然。

於是，按原路返回之後，首巡基本上算是結束了。大家簇擁著新一屆畢業生，各自道賀、彼此恭喜。打過了招呼，有些人就三兩成群的相約出去玩，而校長和導師們就站在校門前看這些學有所成的青年男女最後一次如此親密的談話、嬉笑。普瓦蘭以島嶼來說雖不大、在城市規模上也不算小，未來這群孩子開始工作之後，也許就沒那麼容易見面了。

而且在這到處充滿未知數的城市島嶼之中，一個人在一夕之間沒了音訊的例子並不少。

「法爾藍‧杜佩特、緹瑪‧弗比耶、林‧柯帝爾、貝洛達爾‧米埃圖，四位繼承賽格拉之意志的守護者，請你們站到我面前來！」嘈雜中，一道沙啞卻嘹亮的聲音響起，四周瞬間鴉雀無聲。

眾人轉頭一看，說話的是一位滿面滄桑的老者，臉上布滿深刻的皺紋，眼睛瞇成一條縫，似乎視力已經非常衰弱。但他的腰板直挺、雙手背在腰後，全身散發著一股紀律和嚴肅的氣息。看來除了視力之外，他的身體仍然硬朗。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老者與四名青年身上，等待老者發話。

那老者瞇成一條縫的眼睛打量的四人一番後，緩慢地點點頭，道：「明日正午在塔正東方第一間屋子等我。」

沒想到老者一句話吩咐完，四人向他行過禮後他就逕自離開。眾人愣了一下，似乎對於剛才鄭重點名卻只說一句話的行事方法很疑惑。

「唉呀，總說默翰長老很難邀請，我們辦下來那麼多年畢業典禮，他幾乎沒參加過，就那麼兩、三次，只有半個紀年選出一次守護者的日子，他才會在首巡之後來跟守護者說幾句話。」呵呵笑著，校長走道四人身旁，繼續說：「你們別看他那模樣，其實心裡挺期待你們的，今天來找你們是要把一些守護者們的事情交給你們，明天你們就會知道那些只有你們有權知道的事了。」

校長拍了拍每個人的肩膀，慈祥地微笑著：「賽格拉的意志，就交給你們了。」然後笑呵呵的走到其他還在校門口的學生群裡，有些人還撒嬌地抱著校長，像一家人一樣。

「『賽格拉的意志』……生活了十八年，我們對於這個城市的歷史所了解的也就是那麼幾個字。我就奇怪，明明是普瓦蘭的居民，為什麼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真正的情況呢？」四名青年中一位矮小的黑髮少年表示疑惑。

「而那些人從未挖掘真相，每天依然愜意。」另一人也附和道。這人的外貌特別，有著深棕色的皮膚，留著一頭金色長髮，隨意抓了幾縷髮絲往後綁起，金色的眼眸看起來卻深沉冷漠。

法爾藍聽了，無奈地笑了笑，向兩人道：「我想大概是生活在普瓦蘭的居民自懂事開始就有了『不可多問』的覺悟，既然沒有人願意說、沒有人敢多問，也就不會有想探究的心情。學院為何今日的畢業典禮要選出守護者，在眾人共同的概念之下，就是普瓦蘭和時空之塔有著強大的法力，可能帶來災難。而兩百年前燒得一片精光的城市大火也就只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傳說，沒有人能確定誰真的經歷過。」

「就像是我們懷著對歷史的疑惑去問可能知道的長輩時，他們也抱著相同疑惑去問他們的長輩，如此一層一層向上找尋答案，得到的答案最終仍然只有『我們的祖先在世的時候，那片廢墟就已經存在了』這樣無根無源的說法。

「是這樣啊。不過，無論如何，明天總算能知道了。」緹瑪托著下巴，仍然有些納悶。

「嗯，一切就等明天和默翰長老的談話了。」法爾藍點頭道。

就在他想到還有一件事沒做的時候，一對盛裝打扮的夫婦挽著手臂向他們走來，中年男子笑意滿滿地向四人祝賀，女子熱情地擁抱他們，像是自己家的孩子一般慈愛地摸了摸他們的臉頰。最後，女子看著法爾藍滿意地笑著。